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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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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盛西北。

與榮國交界處,秋原。

寧瑜策馬狂奔,大雨滂沱,身後的流寇還在窮追不舍!

這裏是二國的邊界秋原,一片荒草,荒地人煙!但是有商隊往來二國,所以這一帶的流寇作亂嚴重!

寧瑜半個月前已經到了風靈城,見到了父親。

榮國日益強大,盛國如今是內憂外患,有人串通榮國,早該送到軍中的一批傷藥在風靈城沒了蹤影,寧國公派了幾批人查到了榮國邊城隨城。

隨城最近對來往男子盤查甚嚴,寧瑜自請到隨城查失藥的事,不想路上遇到了一夥流寇,身邊四個護衛死了二個剩下二個還跑散了。

大雨瓢潑,西北的雨總是又急又猛,狂肆的很。

終是甩開了那夥流寇,寧瑜在大雨中辨別方向,馬呼哧喘著氣,滿嘴白沫,終於支不住倒在了地上!

寧瑜從馬上摔下來,一頭跌進了泥濘裏!

馬受了傷,能撐到現在已經是難得,寧瑜摸了摸馬的頭,她心裏難過,卻也是顧不上它了。

行李在逃亡的路上已經不知道丟在哪裏了,寧瑜支身往前走,她熟記地形,記得這秋原的一山一水,一草一木,她記得這裏往西不遠應該有一個小廟。

寧瑜走了約莫二刻鐘,在大雨中辨出了那小廟,天黑雨大,小廟黑乎乎的,在雨中陰森森的。

寧瑜握著刀摸著黑走進了廟裏,往門裏走了幾步,她踢到了東西一下摔了出去,刀都飛了出去!

“……什麽我!”

寧瑜警覺,她發覺她壓的是個人!

沒有人應聲,寧瑜退後到遠處,她從懷裏取出油紙包打開,摸出火折子吹著,地上果然躺了個人,只是一動不動,不知道是不是死了。

寧瑜先打量四周,這廟經常有往來的商人借宿,倒是修的結實,並不見漏雨,屋裏有幹草,還有一座泥佛,佛像旁有燭臺,還有半截蠟燭。

寧瑜去點著了蠟燭,她舉著蠟燭走到那個人的身邊。

那個人的身上有血,頭發濕亂的遮在了臉上,寧瑜蹲下來,她撥開那個人臉上的頭發——

“……!!”

寧瑜抽了腰間的匕首狠狠的當胸紮下去!

這張臉,化成灰她都認得!正是殷鈺!

就著一個地方,寧瑜連紮了三下!

不對勁,怎麽會沒有反應?寧瑜連忙扒開殷鈺的衣衫,他頸間帶著龍玉,龍玉貼著胸,她三下全紮在了龍玉上!

龍玉?帝王佩玉。

現在怎會在他身上?

他莫名出現在西北,莫非是皇帝故意派他來的!

不管,再紮一刀!

寧瑜咬緊牙,眼中露著殺機,霍地高高舉起了匕首!

殷鈺的頭突然動了一下,倏地睜開了眼睛——

寧瑜心一顫手便抖了,一刀紮偏了,二人四目相對。

殷鈺先是倒抽了口氣,任誰死裏逃生睜開眼看到一張烏漆抹黑的泥臉,都會當成是閻王殿的鬼。

“姑娘,□□,你要非禮我?”

殷鈺不動聲色,他衣衫被扒開,這女子又趴在他和身上,姿勢暧昧,他不由的不想歪了去。

“瞎了你的狗眼,誰是姑娘!?”

寧瑜粗著嗓音說話,她直起身子,匕首上的小蛇還在扭動,她面無表情地說道:“有蛇要咬你,我在紮蛇。”

“姑娘,你有胸……”

“……!!”

寧瑜冷冷地瞧了他一眼,殷鈺便君子地閉了口。

寧瑜撿了刀,她坐到一旁,在心裏惱怒,這一刀她怎會紮偏了,她真是廢物!若此時再補一刀——

寧瑜歪著頭盯著殷鈺看,她一臉汙泥,只一雙眼睛,黑白分明,眼珠子烏溜溜的轉個不停。

“小兄弟,你能把我的衣衫蓋回去嗎,風大,我有點冷。”殷鈺躺在地上問,他傷的極重,說話都是虛的。

吹死了更好!

寧瑜裝作沒聽到,她去扯了幹草,撿了地上的柴枝要生火,她故意離的遠生,免得殷鈺得了熱氣死得慢了。

殷鈺卻又閉上眼睛,不動了。

寧瑜等了許久,她悄悄走去,眼神雪亮,她又拔出了匕首。

“啊!”

她驚叫一聲,小腿上灼灼的,她低頭一瞧,看到一條寸長的血色小蛇咬著自己的小腿,赤蛇!

寧瑜抓了蛇出去,一刀將它砍成二截,那蛇頭與身子還在扭動,這刀是不能用了,寧瑜小腿麻的沒有了知覺,她急忙從懷裏取出解毒丸!

赤蛇是劇毒之物,只長在隨城的赤花林裏,怎麽會出現在這裏?定是人為帶過來的!

這解毒丸只能暫時壓制毒性,若要解毒,還需要取隨城買清血丸,這清血丸可不便宜!一顆要百兩!

寧瑜摸了摸身上,她是身無分文了,她目光盯著殷鈺,立刻蹲下上下翻找他身上可有銀錢。

可惡!

寧瑜氣得卷了他一腳,還皇子,還未來的皇帝,出門不帶錢的!

沒有錢,熬到隨城她也是死,回去更是來不及了。

寧瑜坐在地上深思,目光不由的瞟在殷鈺的臉上,她忽然心思一動,雖是受了傷,臉卻是漂亮的,隨城有個玉陽館,裏面養著一群容色姣好的男子供達官貴人取樂狎玩。

他這樣的,應該能賣個幾百兩。

寧瑜盯著殷鈺,清清亮亮的眼,陰側側地笑。

清早,半夜便停了,外面陽光正明媚。

寧瑜歇了一氣,一早精神好多了,她過去探殷鈺的氣,不由的失望,當真是真龍天子,命硬的很,受了這麽重的傷,在地上凍了一夜,竟然還沒斷氣。

寧瑜自然不會好心的給殷鈺包紮傷口什麽的,由著他是死是活,死了她便拿著龍玉先去典了救命,活著她便賣了他!

寧瑜背著殷鈺往隨城去,一路上,她有無數次想把這個人扔了摔死算了!倒不是想報仇,主要是這個人,太重了!瞧著挺瘦,一背上死沈死沈!

幸好小廟離隨城也不遠了,殷鈺身上有榮國的通關文牒,寧瑜帶著他很輕易的進了隨城。

進了城,寧瑜又吞了顆解毒丸,她先雇了一輛車,到了玉陽館賣了人她再給錢。

玉陽館不在鬧市,它是平陽湖邊,臨湖而建的一座別莊,像是達官貴人的私家別苑,極為清幽。

玉陽館比青樓還要紅火,青樓只晚間接客,玉陽館白天黑夜從不閉門。

寧瑜背了殷鈺進了館中,對館事的說:“我要見你們主事的,我要出個人。”

管事見多了這種事,抿嘴一笑,便去請了主事的,隨城有名的風流公子陶鳳棲來,陶鳳棲生得風流至極,搖著一把玉骨扇,一襲青衣,倒像個富家公子哥。

“陶老板,我要出個人。”

寧瑜指向殷鈺,陶鳳棲走過來,他眼神一震,然後攤開扇子遮了半張臉笑,“這麽標致的相公,怕是你擄來的吧,強買強賣,我們玉陽館可不做。”

寧瑜似笑非笑:“陶公子這話說的讓人發笑,你這玉陽館的,哪一個不是擄來的,哪一個是自願的?這館裏不是天天有被逼尋死的嗎?”

陶鳳棲目光閃動,搖了搖扇子,笑而不語。

寧瑜也不與他廢話:“你且給我個痛快話,這人你是收還是不收?”

陶鳳棲揚了下眉毛,一收扇子敲著掌心,也給了她痛快:“收,給個價。”

“五百兩。”

算是便宜了,寧瑜心裏有數,她也無心浪費時間在銀錢上,陶鳳棲再敲扇子,笑道:“爽快,成交。”

寧瑜拿了九張五十兩的銀票,五十兩的碎銀子,出門給了車夫一兩,立刻便直奔黑市買清血丸。

“……”

“公子醒了。”

陶鳳棲彎下腰行禮。

殷鈺偏頭看他,漆黑的眸子因為毒傷染了些血色,卻依舊精寒奪人。

“我怎會在這裏?”

殷鈺起身,陶鳳棲立刻倒了杯清茶,兌了些花蜜,清了下嗓子說道:“是有個人,將公子賣到我這裏來了。”

殷鈺茶到嘴邊擡起了頭,陶鳳棲留意他的神色,垂首問道:“我已經派人跟著她了,只是她功夫不錯,非常警覺,我的人也不敢跟的太緊,不過也查到了些,她應當不是那邊的人,而是寧國公大將軍營裏的人。”

殷鈺呡了口蜜茶,眼底有一抹銳色:“不是說寧國公對軍下戒律森嚴,怎會出這樣品格低劣的人?”

陶鳳棲留意殷鈺的神色,小心地問:“此人膽大妄為,令公子受了屈,當得嚴懲,不如以牙還牙,將她賣到春意樓去?我與那裏的媽媽倒是有些交情。”

殷鈺一個眼神掃過來,陶鳳棲心一震,不敢再言語,殷鈺喝了茶,將杯子給他,說道:“女子原本就活的艱辛,怎能如此糟踐,直接殺了便是。”

“是,屬下一會兒便讓人去辦,公子,你怎麽會在這人手上,又怎麽會受傷?”

陶鳳棲擔憂的問,還是蛇毒,要不是殷鈺隨身帶著解毒丸,這條命便沒了,

殷鈺漫不經心地說道:“無妨,那批藥,可有用處了?”

“公子料事如神,果然大有用處。”

子時四刻已過。

夜市都已經散了去,這個時間,也只有青樓伎館還在熱鬧。

寧瑜單身走在街上,她今晚去探了隨城守軍陣營,險些驚動了守軍,但是卻大有收獲,那批藥果然在隨城軍營裏!

走在路上,寧瑜從懷中取出銀票,她是寧國公獨女,家中富裕自不必說,她花錢難免會大手大腳。

這五百兩銀子,短短幾日,便只剩下三百多兩,這還差的多,到哪裏去弄錢呢?

昨日,她又被人追殺躲到了春意樓,見到一個被父兄妹到妓館的,她動了惻隱之身想為這姑娘贖身,只是需要一千兩。

當初賣殷鈺賣的太便宜了。

寧瑜懊惱,忽然目光一定,抿著嘴笑。

玉陽樓,正是燈火通明,生意興勝時。

殷鈺倚在窗,手裏托著玉杯,窗外月光皎潔,映在湖面上,被細細的湖波碎的到處都是。

陶鳳棲敲門進屋:“公子,奇事,那個人來了。”

殷鈺掃了他一眼:“哪個人?”

陶鳳棲小聲道:“就是當日賣您的那個少女,她今日男裝來了這裏,而且,點名要您。”

殷鈺轉著杯子,漫不經心地說:“拖到無人的地方,殺了便是。”

陶鳳棲猶豫著說:“公子,我看那個少女,不太一般,她生得,非常的漂亮,絕不像普通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殷鈺突然起身:“去看一看。”

……

陶鳳棲撩起簾子,指向執著扇子四下打量的寧瑜,小聲說道:“公子,便是她。”

殷鈺瞳孔驟然一緊,他掃了陶鳳棲一眼問:“今晚混到隨城守軍的也是她?”

陶鳳棲點頭:“正是她。”

陶鳳棲問:“公子,她是個麻煩,今晚她去查了那批傷藥差一點打草驚蛇壞了我們的大事,要不要殺了她?”

殷鈺擡手,盯著寧瑜說道:“不許傷她,她不是點了我,帶她到我房中。”

陶鳳棲吃了一驚:“公子,您真的要犧牲色相——”

殷鈺一個眼神使過來,陶鳳棲心底一寒,趕緊的閉了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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